「煜室」遠去的村莊(23-24)

2018年06月24日 10:52    相關標簽:小口改大

第二十三回

秋日田間的飲食,要來便來,以燒為主,說燒便燒。燒一個豆捆子可滿足數十個娃娃的一頓午餐。壘了土壘子,燒紅了土塊,取開頂端,投入十來個土豆,將壘子刨平,土塊拍碎,焐蓋嚴實,約莫半小時,挖出熟透了的土豆,香飄幾里。土豆或者洋芋的叫法都有些洋氣,不足以表達村人與其之間的土生土長的親近關系,村人叫的“山(san)藥(yue)蛋”很甜心,有親近感。“燒上個山藥吃”,便是日常生活中蕞富有質感的令人垂涎、百吃不厭、順手可為的一種美味期待或者如浪漫主義傳統中的“對詩和遠方”的向往。村人有諺“五谷不豐也無患,只要有兩畝山藥蛋”,村人有三寶:“炒面、山藥、大皮襖。”先前有小娃娃的人家,經常在炕洞里燒上兩三個山藥,熟透了去皮,用小勺勺挖著喂娃娃,娃娃興奮的添嘴嗍舌,幸福的咿咿呀呀。后來村莊人家有了鐵爐子,再后來換成烤箱爐子,飯前飯后又常在爐窠?里燒山藥吃。山藥烤至焦黃取出,磕土剝皮,雖燙手冒氣,但急急吹幾下口風,咬一小口下去,嘴里頃刻間拌噠出無窮香味,又咬一口,再咬一口,好像從來沒吃過東西一般饑餓,又似新婚燕爾小別再見了,羞澀中匆匆親吻欲罷不能。煮山藥不比燒山藥好吃,但村人也常常煮著吃,尤其是冬季農閑時節,日子短,煮一鍋山藥就直接當午餐,及至下午,又炒一盆盆山藥剪剪子或者山藥片片子當菜,拉條子或者轉百刀,呼嚕淌把兩碗,簡直就是村莊人家標準的小康生活水準。翌日早晨,比白開水下饃饃更豐盛的早餐又當屬山藥青稞珍子拌湯或者山藥青稞珍子稠飯,珍子拌湯喝嘍兩碗不見飽,珍子稠飯基本一碗足以。吃飽了,說兩個猜巧話逗你:“癩蛤蟆跳泥塘”,“癩蛤蟆鉆淄泥”。猜不著,心里是不是如同壩里人三天(tiang)不吃個山(sang)藥(yue)米拌(bang)湯,干(gang)焦干(gang)焦的一樣!早先的青稞珍子是石磨上拉出來的,青白色,粗糲,記得我們小時候吃拌湯時笑言:珍子把嗓子刮爛了。做面條飯時,要下點珍子熬一熬,做出來的珍子面條飯稠咚咚,糊唧唧,香噴噴,尤其是底部的那層焦黃的鍋肉肉,有一種特殊的糊鍋味道,好吃極了。拉珍子的石磨在我的記憶當中有兩種,一種就長在村莊生產隊的糧園子里,另一種長在天祝黑溝河、峽門河和哈溪河的溝叉當中。長在村莊里的石磨由兩塊尺寸相同的短圓柱形石塊和磨盤構成。一般是架在石頭或土坯等搭成的臺子上,接面粉用的石或木制的磨盤上摞著磨的下扇(不動盤)和上扇(轉動盤)。兩扇磨的接觸面上都鏨(zàn)有排列整齊的磨齒,下凹上凸,陰陽交合,一起一伏,用以磨碎糧食。下扇中間有磨臍子,以生鐵做成作立軸,上扇中間有一個相應的空套,兩扇相合以后,下扇固定,上扇可以繞軸轉動。兩扇相對的一面,留有一個空膛,叫磨膛。上扇中間有一個磨眼,供漏下糧食用,磨面的時候,谷物糧食通過磨眼流入磨膛,均勻地散向四周,被磨成粉末,從夾縫中流到磨盤上,過羅篩去麩皮等就得到面粉。上扇上邊上開一眼,供綰接繩索,以利拉動或者撬杠推動。車上隊的一盤大石磨,本來姓黃,是我太爺手上置辦的家私,到五十年代入合作社時連同一對犏牛兩頭騾子一匹騍馬充了公,從此隊里的人真以為石磨是隊上的財產了,殊不知那是那個時代的一種政治強力共享而已,待到八十年代初給個人時,隊里的大量公共財產按人口分配殆盡,連木質糧倉也卸成塊塊木板私分了之。我八爹在一天早上剛天亮時喊了我幾個哥拉了架子車從糧院子里把大石磨拉回來,安放于奶奶家的后院院里,至此物歸原主。隊上再有人要拉料,得問我奶奶,奶奶每次都爽快答應,甚而至于幫助別人推磨撥磨,攬料裝袋,待人走后,又喊了我等孫兒抬起磨扇支撐一塊石頭,從磨膛里清掃出半升豆料,滋養自家的“小驢騾”。

實際上早在六十年代時節,隊里已經有了柴油機帶動的鋼磨,石磨的功用已經降到主要給牲口拉料絆子了。春種秋收,隊里要給騾馬添加豆料,要將豆子研磨成碎小顆粒,安排了兩個老飼養員套了老草驢在磨道里拉料,老草驢沿著逆時針方向旋轉,左眼蒙了飼養員的青布汗褂子,從早到晚,轉得頭暈眼花,拉了一毛口袋豆料,但自己竟然莫吃到一口,老草驢不高興,卸磨時把兩個飼養員各踢了一蹄子,正好踢到褲囊子上,褲囊子裂了口,里面淌出青豆子,老草驢伸嘴去添吃,飼養員操起個棍去捶驢,正巧大隊書記進來了問怎么回事,飼養員說是驢偷吃豌豆,大隊書記就罵了飼養員一句:老驢吃豌豆,滿嘴(讀bi)里滾蛋蛋。這樣飽含哲理的粗俗語言在村人中廣泛流行。

石磨的動力主要靠畜力和人力,來手慢,費時費力。鋼磨進村前,再早先,我父輩們差不多一年依季節趕上毛驢馱了糧食遠去天祝黑溝河、峽門河和哈溪河一帶的水磨上推磨,這樣的經歷我不曾有過。但對水磨坊的景況通過我幾個跟隨父輩們去過的姐姐們的談喧也略知一二。一座孤零零的木制板房架立于石基之上依溪而建,屋頂做出個斜坡樣,披上長把麥秸,抹上稀泥鏝光,經風吹雨淋,顯得個飽經滄桑。一條水渠用土石堆砌,自磨坊座基依勢而上,逐步抬升,沿田埂、繞村舍款款奔走,連接河流,接口處造一閘門。打開閘門,水瀉而下,沄沄漾漾,滉滉瀁瀁,瀲瀲滟滟,潎潎溢溢,因落差大而流急切,因流急切而來勢猛,因來勢猛而沖勁足,因沖勁足而推動水輪帶動磨盤旋轉,轉出粗珍子細面,晝夜不息,“洶洶浩浩,砰砰礪礪,鼓浪揚浮,交相觸擊,飛屑起濤,雪翻冰析”,好一派水推磨面景象!摘引一段關于水磨坊設備與運行的說明文字:石磨盤,亦稱磨扇,共有上下兩扇,直徑約2米左右,上扇比下扇厚一至二倍,磨盤以石質堅硬冷膩耐磨不易發燒的優質石料鑿成。民間習慣上把流水稱作“青龍”,把石頭稱作“白虎”,以示敬畏。兩盤磨扇的吻合面,鏨鑿出一定走向的溝棱,便于磨碎原料。上扇沿周邊等距離地鑿開4個孔,以供用麻繩拴住從梁上提住并固定上扇。各繩間插一撬棍,取“四大金剛”之意,以便調節上扇的高低和水平。上扇中間鑿一圓孔磨眼,供注斗里的磨物由此流入兩磨扇之間。下扇底部用一個“丫”形巨木墩亦稱“磨老鼠”者固定,水平鑲在一根四方柱體磨軸的“水柱”上。水柱下接圓木軸,軸下端木輪上的齒與磨輪上的齒交叉相接。磨輪形如牛車輪,常用比較堅硬柔韌浸入水中不易腐爛的榆木、柳木做成,直徑3米左右。用36根輻條,取“三十六天罡”之意,連接柱體的大小兩個同心圓。小圓內外橫釘了72片“水瓦”,取“七十二地煞”之意,勻稱平衡,錯落有致。軸下安一鑄鐵圓窩,置于用鑄鐵做成的“鹿角”上,其余角固定在原木墩上,埋在水中。渠口斜置水槽,上端與渠口相接,下口安置于磨輪之上,以渠水之力能蕞大限度沖動磨輪為佳。水槽上口設閘板,另在上游數米處設退水壩。磨房前面的水渠上橫放一至兩根巨木或木板,便于人們往來行走,調整水流,維修水磨。磨面時堵住退水壩,提起磨槽閘板,激流下泄,沖動磨輪,牽動磨盤下扇旋轉。磨畢,放下槽閘,提起泄水閘,水即外流,磨亦停轉。

北宋著名文學家張舜民名作《水磨賦》中極盡水磨之好,這樣寫道:彼華山三峰之飛瀑,呂梁百步之噴沫,獨有賞心之玩,曾無利物之實,未若斯磨也。不逾尋丈之間,不匱一夫之力,曾無崇朝之久,而可給千人之食。如是則騾馬不用,麥城任職,農夫力穡,智者圖焉。故君子役其智,小人享其利,真為一鄉之賴,豈止一家之事。

俱往矣!

時代的進步步幅遠遠比人迅疾、快捷,因此有好多人跟不上時代,成落伍一族,尤其是近代以來的工業革命、科技革命,制造出一座座城市繁榮,一片片工廠林立,一條條高速公路,一注住霓虹陸離,人們獲得了諸多充裕物質的飽暖享受、夸張肉體的快感刺激、遙遠距離的緊縮短促、漆黑夜晚的光怪迷離。但另一方面又無奈悲戚于一座座山嶺光禿,一片片荒漠擴張,一條條污水橫流,一團團黑煙滾滾,一張張紙幣貶值。城市化蜂擁而來,全球化鋪天蓋地。人人信仰缺失,個個唯利是圖。村人還沉浸在鄉野藍天白云、青山綠水、籬笆柴扉、炊煙裊裊、牧歌清清、雞犬之聲相聞的田園風光的美好睡夢中,忽然醒來,四周一片貧瘠,罡天冒氣,灰羅塘土,河井干枯,久旱少雨,寒冬無雪,“二牛抬杠”、“精耕細作”、“夫耕婦馌”、“男耕女織”的溫飽生活突然間捉襟見肘、顧此失彼,村莊一片凋零蕭條,村人急慌慌四處逃竄,忙顛顛無暇收拾,棄村莊如敝履,舍鄉愁于不顧。無論是長在村莊院落里的石磨扇,還是鑲嵌在一波碧溪中的水磨坊,現在都成了久遠的記憶、紀念,偶有留存,也是在某個故意的旅游景點,展示一抹曾經農耕時代的文明進步,緣起一段思鄉的愁腸,而這樣的情愫在日新月異的時代洪流中,顯現的那么喪魂落魄,幾近于絕望。散亂于河道、院落的石磨扇上,間或有幾只蝴蝶、鳥雀起落,寂寂無聲,昔日磨道里的鼎沸人聲寥寥靜靜悄悄,終年人至不去。“萬物回薄,震蕩相轉。”“孔子觀于川流,莊子監于止水。因事會理,是謂道紀。”今言及石磨,想起王實甫《西廂記》:“這天高地厚情,直到海枯石爛時,此時作念何時止?”磨盤石腐爛不知要幾百幾千年,村莊忽然遠去,于心何忍?惟惚惟怳,徒步含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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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回

青稞珍子現在成了稀罕食品,每有鄉里鄰舍親戚到我們家里來,塑料袋袋裝半升、一升的青稞珍子做禮品,就覺得十分親近、感動,若是提個特侖蘇、金典牛奶,反覺得生疏,有距離感。

除過青稞珍子,水磨坊碾出的另一種面食是“炒面”,此“炒面”非彼炒面。彼炒面是以面條、雞蛋、蔬菜或肉為主要食材經熱鍋炒制而成盛盤舀碗的面食。在武威,好吃的炒面主要有:新疆的丁丁炒面、蘭州頂牛炒面、金城第壹炒面片,于老四炒撥芋等。此“炒面”是將小麥、青稞、豆子、麻籽等炒熟,混搭,經石磨扇研磨而成的面粉,村人謂之“伙伙炒面”。村人多在冬春季節趕了毛驢,馱上一毛口袋混搭的炒熟的糧食,到哈溪一帶的水磨坊推炒面,推好的炒面裝在棉線口袋里由毛驢馱回,一家人田間勞動、上學住校、居家出外都可便利食之,充饑果腹。其吃法基本有三:干吃,水沖服,攪拌吃。吃法簡便易行,當屬快餐行列。70年代前的村人若非忘恩負義之人,都應該有深刻印象。上課的學生趁老師轉身在黑板上寫字,從懷里的白布小褚褚里捏了一撮入口干吃,未及下咽,老師已轉過身來,眼波微掃,食指直接指向他:你,站起來回答個問題,白求恩是哪個國家的人?學生一緊張,呼的一口吐出白霧,亢亢亢一陣干嗆,笑煞了全班同學。學生正納悶老師何以單單就叫他,忽然就聽到老師提醒:吃炒面要把嘴頭子查干凈,白嘴貓兒不捉老鼠。學生們從此對該老師觀察能力生出十二分敬畏。村人常講一駭人故事,有一人特別迷信,無事好找神婆子瞎仙算卦占卜吉兇,再決定出行辦事。有一天神婆子警告說:今天你有血光之災,可能命喪崖(ai)崖(ai)之下,遠離崖崖,方得平安。此人就在炕上歇息,心想我不到崖崖下,定會安然無恙。到中午時節,挖了一碗炒面從碗邊干添,舌頭所及之處形成一炒面崖崖,再把舌頭伸長向碗底添食時,炒面崖崖突然崩塌,炒面撲鼻而來,堵塞氣竅,窒息而亡。因此,大人經常提醒娃娃們干吃炒面時,不要說笑,防止干嗆。春天,林管站開山后,村人去哈溪山里馱柴,朵子捋好,驢放南山吃草,村人在一眼清泉邊歇息,掏出炒面布褚褚,撿了一片枇杷葉當勺,送一葉炒面入口,單手掬一窩泉水沖服,涼絲絲,甜津津,那般香味,只可意會不可言傳,只可神通不可語達。秋收后,有一村人提了褡褳去涼州城辦事,在大十字的夜市攤攤上坐下,花兩毛錢買了四枚油糕,油糕做的袖珍,饒是燙嘴,但頃刻間下肚,連牙縫都沒塞滿,如同豬八戒偷吃人參果一般未曾識得酸甜苦辣,只覺得一股熱氣充盈肺腑,饑腸更加轆轆,如千般雷鳴。村人有一天長日久養成的奴習慣,吃什么飯就要喝什么湯。不管吃三碗五碗,只有那一口原汁原味的飯湯喝下,如同砌磚一般縫縫兒溜緊才覺舒坦,否則終究差一點點,胃里如蟲蟻行走,鼓蠕麻鬧,隱隱不安。當村人提出要喝一碗油糕湯時,賣油糕者很是驚訝,賣了多半輩子油糕今天頭一次遇到勺山里人要喝油糕湯,上哪里給你生發些?用了商量的口吻說“油糕無湯,給你倒些開水,行不行?”“怎么沒湯,凡天下百味,只要經蒸煮炸出鍋,必有湯,你這炸油糕的清油就是油糕湯,莫非你舍不得?”村人指著油鍋笑嘻嘻的說。賣油糕者心里暗想就算你不怕嘴燙慉,量你半碗清油也喝不下去。這樣思謀著時就拿了鐵勺從油鍋里舀出多半碗滾燙清油,墊了個抹布端給村人,善意的提醒:涼一涼再喝,別燙著,燙著了我可不管,責任自負。村人報以微笑,以示謝謝。那時村人真的嘴里還不會說個“謝謝”。賣油糕者及其他幾桌吃客紛紛轉頭來看,但見村人不慌不忙從褡褳里取出一個裝滿了東西的五六寸長的小白布褚褚,解開系口,五指抓捏出兩把炒面放入湯碗,用筷子攪拌成團,又抓捏出一小把入碗,放下筷子,用三指攥捏成糌粑,慢悠悠塞口,輕嚼細咽,狀極怡然自得,吃完了打了三個飽嗝,提了褡褳走開。賣油糕者連剜了三眼,狀極怏然不悅。清油攪拌炒面屬于奢侈之舉,在村莊人家很少如此。但村莊大人娃娃卻記得炒面里加一兩勺白砂糖,用開水沖成稠稠的糊糊狀用筷子蒯一口放進嘴里,味道香香甜甜的,口感黏黏滑滑的,余味長長美美的,滿滿的幸福感沁入到心肝脾胃肺里面了。

記得小時候我家早餐,媽媽用勺子給我們幾個兄弟姊妹按大小各自分了少半碗炒面,兩哥哥是先吃了炒面再吃青稞珍子拌湯,兩姐姐吃法不同,把炒面鋪平于碗底,上面舀了青稞珍子拌湯,把拌湯快喝完時,留少許,將碗底的炒面攪拌開來再吃。而我蕞無賴,把自己的炒面裝到小褚褚里,準備當“腰食”,東搶一勺哥的,西刁一口姐的,惹得哥姐吹胡子瞪眼。現在家人相聚,給我的外甥侄女侄兒講既往家史,他們將信將疑,皆言:有那么夸張嗎?我說這不夸張,給你們說個夸張的:小時候,我天天盼著星期六,因為這一天下午父親從外地學校回來,多數時候都能割回來一兩斤豬肉,或者宰只家養的公雞,我們就能見上葷腥,感覺就像過年了一般。那個時代,早上吃雞蛋、白饃饃是家長的特殊權利。大人吃雞蛋不同于娃娃們,娃娃們喜歡用鐵勺子炒著吃,吃的是香味,改的是口饞。大人們吃的是待遇,吃的是責任,作為頂梁柱,要撐起家的天,要挺起兒女的脊梁,所以要吃好些,要吃的踏實,要吃的實在,要吃著舒心健胃,養肝潤肺,強筋健骨,吃出個四肢百骸力量充盈,精神抖擻,信心百倍,出大力氣馱起家庭的大垛子,操各種心,養活老的,抓養小的。何為大人?大人者,非年齡大也!大人者,出大力、吃大苦、背大責之忍者。大人吃雞蛋有兩種常規做法:一種是水煮荷包蛋,一種是茯茶潽雞蛋。水煮荷包蛋看上去容易,但真要做出個湯水不帶沫沫胰胰,雞蛋囫囫圇圇,也很考驗手藝,特別講究火候的把握,火力不能恣意蔓延,開水不能盡情沸騰,需慢火溫煮,輕輕鏟動。那時村莊人家燒的自拓的煤塊子,火力本身不強,又用的是厚底鐵鍋,適宜于水煮荷包蛋。若火力正旺時,有經驗的婦女會搛幾塊著敗的煤疙瘩壓壓火。鍋底撓點清油,見有絲絲細煙從鍋底漸起,加水調鹽燒到冒泡淺沸,將雞蛋盡可能的貼著水面打到鍋里,四五分鐘后待蛋黃被完全包裹,蛋清凝固,鍋底咕咚冒泡,用鐵把鍋鏟輕輕的把雞蛋從鍋底鏟起,加點花椒面,熬煮五六分鐘新鮮出鍋,湯清微黃,蛋白味香。茯茶潽雞蛋,做起來也簡單,但用料很講究,新鮮的茯茶,紅糖一疙瘩,酥油一小方塊,雞蛋兩個。茶壺在爐子上沸騰,揭開壺蓋,瓷碗撘于茶壺上加熱,將紅糖、酥油、雞蛋加入碗中,用筷子旋轉攪拌均勻,糖油蛋融為一體,渾然不分你我,約莫五六分鐘將碗取下,將一根筷子插入壺嘴,防止茶葉流出,將滾滾茯茶沖倒碗中,熱氣蒸騰,蛋花盛開,湯液熟成索索狀,湯勺慢舀,輕酌吸溜,油而不膩,味道甜香。每次,母親把碗端到炕桌子上我父親用早餐時,我就偎在父親身后,用手指把父親忽然搗一下,再搗一下,或者把父親衣襟拉一下,再拉一下,正巧被兩個姐姐看見,她們馬上就給我以白眼給父親警示性溫馨提示:“疼一口,省一口,長大是個無義種。”但父親好像沒有聽到,也并不擔心我將來忤逆不孝,終究把一個荷包蛋或者兩三口潽雞蛋留給了我,還有一牙牙白饃饃。又用一句話平息安撫我哥姐們的不滿情緒:天上飛的雀娃子,娘老子偏向的小兒子。姐姐又頂上一句:你就慣吧!而我,才不管姐姐們的白眼與忿忿不平,一小口一小口精致的享受,享受蛋清的純白、蛋黃的香澀,享受慈祥的父愛、溫暖的偏向。

現在想來,那個時候我們那代人所享受的這種溫暖關愛,現在的孩子很難通過穿衣吃飯時的微小細節來感知體會,過度的溫飽已然成了培養延續細膩親情的阻塞和障礙。涌住嘴的美食,是不會體驗到清代蔣士銓《歲暮到家》里“見面憐清瘦,呼兒問苦辛”舌尖上殷殷關愛的真切;穿不爛的銘牌衣服,是不會感動唐代孟郊《游子吟》里“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袂裾邊錐心牽掛的熾熱;嬌養溺愛的獨生子是不會懂得唐代王維《九月九日憶山東兄弟》里“遙知兄弟登高處,遍插茱萸少一人”手足間惆悵相思的濃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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